第 38 章 旌猎鸿蒙(一)_我只想被我拯救过的反派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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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旌猎鸿蒙(一)

  初秋风起,几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落下来。

  一封加急的军报自东南抵京。

  “沈枫浒这将军当的好啊,一个月内,连失两城这次一旦潞州失守,便打开了我梁朝东南门户他倒好,还有脸向朕来讨要援兵”

  皇帝高声怒骂,一把将折本掷出去,摔

  满朝文武都战战兢兢,垂首不语潞州是梁太祖打江山时的起源地,对梁朝国本来说意义非凡,那本是易守难攻的贵地,一旦被燕夏得手,两国局势必巨大动荡。

  众人静默间,顾修远走出列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潞州至关重要,一旦失守,民心动荡,后果不堪设想,眼下应快应了晋城侯之请,增派援军一解东南危局困境。”

  皇帝气息平了片刻“沈枫浒近年有些畏首畏尾,不似从前的刚猛打法,但求一个稳。可燕夏换了个樊鹰将军,擅长快战,与他不对路子。”

  顾修远听出门道来,皇帝这是想换将军。

  曾经沈枫浒年轻时有猛虎将军之称,便说的是他用兵猛,攻击甚烈,常常令敌军闻风丧胆。近年来,不知是否是上了年纪的缘故,渐畏生死,

  这朝中武将甚多,能与燕夏一战的也能叫出几个,但若真想求稳妥必胜,那便只有一人。

  这思量

  直到皇帝先打破沉默“不知镇国大将军有何见解”

  姜重山出列“启禀皇上,末将常年驻守北境,对燕夏所知不多。战场情形复杂,差异悬殊,故而不敢妄言。”

  皇帝点点头,挥一挥手示意他回去。

  片刻后“传朕的旨意,为晋城侯增设一万兵,遣金吾营左右卫将军供他调派。务必守住潞州,夺回丰黎二城,如若有失,便叫他提头回京。”

  早朝散后,皇帝将顾修远单独叫到御书房。

  给顾修远赐了座,皇帝开门见山“顾卿,你今日也听了,潞州形势之严峻,即便派兵增援,也未必一蹴而就。若将领指挥不当,不过徒耗军资而已。”

  顾修远意会“皇上,可姜大人已言明他对燕夏了解浅显,不可胜任。”

  “那是他的托词。”

  皇帝意味不明笑一声,指指桌上摞的厚厚一沓折子“他已经向朕提了一份请辞书,欲卸去镇国大将军一职,携全家去北境做一个驻军官,了此一生罢了。”

  顾修远面上浮笑“这是好事啊。”

  多年的君臣默契,叫他们不必将话说的太透。

  一旦姜重山不再是镇国大将军,即便他虎符

  皇帝道“姜重山心里有数,他可不是傻子,能提出如此请求,必定为自己铺好了后

  路。即便举家迁至北境,也不是那么轻易能动的。”

  顾修远微笑接道aaadquo可妙就妙

  “如若他真的走了这条路,皇上便可即刻颁

  话是这么说,但皇帝面上却没有太多喜色,一只手掌盖

  “如若没有东南这些污糟事,朕此刻又何必如此左右为难。若是可以,朕何尝愿意姜重山接手东南这烂摊子届时,只怕盼他胜仗,又怕他胜仗。”

  潞州不可失,但一旦姜重山拿下东南一带,他势必要再上一阶。

  本已经是无上之人,若再军功加身,只怕权力几可触天。

  顾修远道“一万兵之术,如此庞大增援,晋城侯乃善兵之人,应当守得住。”

  “希望如此。”

  皇帝拿起桌上折本,缓缓展开,垂眸盯着上面银钩铁划的字迹,“只盼东南战事平复,朕便批了姜重山的提请。”

  姜眠一直等着文永十八年的秋天。

  无论宴云笺,还是姜重山的人生,都

  文永十八年秋,潞州失守,晋城侯沈枫浒战死,姜重山临危受命,奔赴东南战场。

  那一带战乱兵伐之地,却成了宴云笺成长的溯源。

  它标志着一个千古英雄从此步步走向毁灭,并见证一个恶名昭著权奸的成长。

  可这件事又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此政令一旦推行,其中对兵革的改制将会大大加强皇权集中。

  当时梁惠帝之所以一再推迟,是因为战事不断,始终没有合适的时机历来兵权之敏感,多少将军都是

  毕竟据后世历史学家分析,一旦衔军令颁布,对于非

  之所以说不准,恰恰因为它从未问世。让学者们无法确定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当时梁惠帝对姜重山的动机,究竟只是防备忌惮,还是已经动了绝对杀意。

  这两方面的事情摆

  是重合历史,还是完全改变它的方向

  各有弊端,各有好处。

  姜眠始终没有敲定主意,直到这日听闻朝堂上的事,心中反复思量,决定先旁敲侧击姜重山的意见。

  “爹爹,你

  姜重山书房的门没关,姜眠轻轻敲了敲边沿,探出一个头。

  姜重山手边搁着两页纸,上面全是密密麻麻

  的字迹,他拿着笔,慢慢批写着什么。

  初秋明净的日光洒

  听见动静,他抬头笑道“阿眠,进来啊。”

  姜眠抿唇一笑,走进来看“爹爹,你

  “东南战事胶着,局面太不乐观,如若不谨慎排兵布阵,只怕潞州即将失守。这是一些应对战事的策论,你大哥写的。”

  姜眠不觉含笑,低头看一眼,忽又一愣。

  咦不对啊

  “爹爹,东南的战事并非派你去负责,为何要研究参谋啊”

  她一向什么都和姜重山说,这一点,他也与现世的父亲一样,从不因她是姑娘家或别的而忽视不答她的问题。

  姜重山弯腰,指着纸上几处他圈过的地方“阿眠,此刻潞州最后的反击战

  这一点姜眠能懂,她记得后世有写这样一句雁鸣山,观音山,低眉菩萨伏阳关,若得玉手垂怜拭,可抵万里青狼烟。

  说的便是潞州之重要。

  姜眠抬头“爹爹,如果沈侯爷输了的话”

  姜重山微微一笑,摸摸姜眠的头“若真到那个时候,皇上便会派爹爹去。”

  姜眠立刻抓住姜重山话中的深意“爹爹,你不愿去吗”

  望着女儿纯净的剪水乌瞳,姜重山没有立刻回答。

  静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阿眠,若爹爹不愿去,你会不会觉得爹爹没有气概,全无担当。”

  姜眠毫不犹豫大力摇头“当然不会”

  姜重山几不可察缓下一口气,宽厚粗粝的手掌捏一捏女儿小脸“是啊,爹爹不愿去。”

  东南情势摆

  阿峥阿笺都到了娶妻的年纪,阿眠过了年也要及笄,难道要让他的三个孩子,因这场战事拖延耽误了人生大事

  更何况,站

  “阿眠,从前你太小,爹爹没来得及与你说,其实

  “眼下各方安稳,爹爹真的很希望东南战局得以解决。这样,我就能带着你们回北境生活,去艳阳洲,那也叫北疆之春。”

  姜眠认真听着,清润的大眼睛不知不觉染上光亮。随着姜重山的描述,那光芒渐盛,如夜繁星。

  一家人无忧无虑,有她最爱的父母和两个温柔的哥哥,平静快乐,这样的生活想想都格外心动。

  但姜眠仍有一丝理智

  “什么问题”

  “

  就是我觉得皇上对咱们家的态度有些微妙,如果你卸甲归隐,他反而要为难我们,那怎么办”以她的身份、能力,绝不可能得知当今皇帝未推行的政令。没办法直接说出来,只能讲的隐晦。

  姜重山不由重新打量自己女儿一眼。

  “怎么啦”姜眠有点心虚。

  “我们家阿眠竟然能想这么多事,”最开始只是哑然,渐渐泛出心疼来,姜重山小心翼翼将姜眠揽

  姜眠小心问“爹爹,皇上会不会有一日杀了我们”

  “不用害怕,阿眠,爹爹心里都有数。”即便是卸甲归田,也有自己的门道若真的卸浑身甲胄,露出肉体凡躯,却是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别人的良心。

  那将屠刀悬顶,不知何时化作鱼肉。

  这样的日子,他怎么舍得让家人过“皇帝生性凉薄,爹爹岂敢不防,阿眠,不担心,再不济,狡兔也有三窟,爹爹也许保不下我们富贵荣华,却有本事护你们一世安稳。”

  这话,他说的轻描淡写。可听

  姜眠彻底放了心,用力点头,姜重山看她娇憨可爱,怜从心起“无论如何,也不会苦了我们阿眠,别人家姑娘有的漂亮衫裙,珠钗首饰,爹爹绝不缺你一份,就让阿峥阿笺自己去攒媳妇本就是。”

  姜眠忙道“爹爹,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我们一家人

  姜重山笑意渐深,温柔抚一抚姜眠

  若是爹爹心意已决,那她便跟他走这条路。

  就算前路艰险,失去了历史这个先知,可一家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都

  既有了决断,姜眠心中踏实多了。侧头看桌案上写满了字的纸“爹爹,那大哥提的办法怎么样有几成把握”

  姜重山微微抿唇,却从右手边桌格里拿出另一张纸。

  这上面的字迹比姜行峥的少了一半,姜重山批改的痕迹也不多。

  “其实阿笺也提了一份兵策给我。”姜重山垂眸看着,缓声道。

  阿笺哥哥竟也懂这些

  姜眠好奇“爹爹,那他们二人谁的办法更好”

  姜重山顿一顿,道“阿峥提的也不错。”

  姜眠立刻通透了姜重山的意思,这是正话反说了。

  看来阿笺哥哥的策论更得爹爹的心。

  他果然天分极高。

  不同于大哥自幼由父亲一手教导,他生长于内廷,从未接触过这些,竟能做到如此程度。

  说来老天爷偏心也残忍,给大昭一位如此绝艳的皇子,却偏偏生于国破家亡后。

  姜眠轻轻道“爹爹,那眼下有了解困的办法,要怎样让晋城侯爷知道呢这到底是插了一手,若他凯旋归来,坦言上报,会不

  会对您不利”

  姜重山笑了下“不会。”阿眠还小,不了解这阴暗的官场。

  他不会说的,守得住潞州,后边的路会好走许多,这便立下不世军功,如何能说出来舍得拱手他人。

  “此事倒也未必万无一失,力一试罢了。”姜重山思忖,“但无论如何,我不想做的太张扬,只将此计送予他言明利害即可。只是要找个信得过、又说得明白的人。”

  提这个,姜重山眉宇间流露两分踌躇“这行兵布阵颇为复杂,此计乃阿笺所提,他去最合适,可他一月之内断骨两次,骨伤初愈,眼睛也只约莫能见些光,也没有彻底恢复。”

  从京城到东南郡,快马也要半月。

  姜眠也觉得不好“虽然他体质特殊,但架不住长途奔波,眼睛又不方便,实

  姜重山默了默,“倒是也可以,就是不知道”

  “义父。”

  正说着话,门外宴云笺步履从容缓步走来。

  他走的不快,却很端直。

  姜眠立刻迎过去“阿笺哥哥,你怎么又下地了不是说好了这次要好好躺着,多躺几日么。”

  宴云笺忍俊不禁“阿眠,我快躺半月了。”

  “哪有,你哪天没下来乱走。”

  姜眠小声数落,那日他提出断骨重接,高叔虽然讶异震惊,但最终也点头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之前腿骨碎裂的厉害,生硬打断,只怕掌控不好,最后是他自己,亲自用手一一捏断的。

  她一直

  “行了,你再走慢一点,高叔说你这次骨头接的好,就是人闲不住,不能太着急”姜眠一边说,一边下意识扶着宴云笺手臂。

  宴云笺哭笑不得微躲“阿眠,我没事。”

  她懵懂,他却清醒,自然看着她不让她触碰男子的躯体,即便是他自己。

  姜重山从桌案后走出来“你该听阿眠的,有什么事让人传一句就是了。”

  “义父,我腿伤无碍,您不必挂心。眼睛更是不打紧,曾经能以耳代目,如今也越来越好,”宴云笺道,“您派我去吧。”

  姜重山道“就为这个。”

  宴云笺低声“我既合适,义父不必犹豫。”

  一旁姜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仿佛感受到她情绪,宴云笺侧头向她,温和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正如他自己所说的,简直比目力正常的人还要敏锐许多。

  姜重山对他没什么不放心,只是觉得不忍“本想着要照顾你,却让你承担这许多。”

  宴云笺薄唇微启,轻声道“义父,您不要说这样的话。”

  “好吧。”

  姜重山权衡很久,终是点了头,“你是最有分寸的,力而为就可,不必过分强求。意思传到

  就快回来,不要卷入战场。”

  宴云笺点头。

  见他有犹豫的事,姜重山问“有什么事不必顾虑,

  胸膛里许多东西平复又起,一层又一层,最终慢慢归于平静。

  有些事情,是无法直言的。但他会力表达“义父您真的希望这场战事胜利么。”

  这句话潜

  但姜重山听得懂。

  “阿笺,我从来不会希望这场战争胜利或是失败。”

  姜重山道“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宴云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静了静。

  “是,孩儿明白了。”

  两日后,秋阳高照,姜眠送宴云笺出门。

  姜重山去了早朝,萧玉漓一向不理会宴云笺,自然不会出门相送,但姜行峥也没出来,所以只剩姜眠。

  “阿笺哥哥,你路上小心,爹爹说了,正常行路时间来得及的,你不要日夜兼程的赶路。”

  “要按时吃饭,不要顾着赶路就忘了。不舒服的话就休息,等好了再走。”

  “还有,你要挑好一点的驿馆,床铺软和些,对你养腿伤也有好处。”

  “对了这个药你拿好,千万别弄丢了,记得每天滴到眼睛里不过,就算丢了也不慌的,出门

  姜眠停一停,思忖还有什么事没交代。

  “阿眠。”宴云笺轻轻唤了一声。

  “嗯”

  他实

  “你照顾好自己,阿眠,不要生病。”

  宴云笺仔细叮嘱“高叔做了一些药丸,里面引了我的血。但药性不抵鲜血,还是要小心,初秋天凉,多穿一点。”

  姜眠有些不舍地点点头。

  门外已备了一匹上好的骏马,姜眠看一眼,拿起手里准备已久的斗笠。

  这是一个宽檐笠帽,帽檐一周带上薄而透的黑纱。

  “阿笺哥哥,你把这个带上。”

  宴云笺什么都没问,立刻接过,带好,将两边的抽带系

  他一身利落的黑衣,袖口扎紧,腰身劲窄,带上帷帽更显出鞘般的锋利。

  姜眠不由笑了“你弯下腰一点。”

  宴云笺听话照做。

  她的手从垂落锁骨的面纱边沿下伸进来他今日没有覆住眼睛,眼下那一片黥痕狰狞可怖。

  姜眠很小心地掀起一个边,将这假印从他脸上慢慢揭下来。

  宴云笺一动也不敢动,甚至屏住呼吸,不敢让自己的气息有一点点落

  原来,她给他围挡是这个意思。

  “阿笺

  哥哥,去那边你不能这样面容伤损,我怕你受欺负。帷帽你戴好,等出了京城就可以不用遮着了。”

  姜眠对他笑,声音明快又温柔“爹爹说等东南的战事解决,就会带我们去北境,到时你就再也不用遮掩,想怎样就怎样了。”

  宴云笺低低应一声“嗯。”

  “阿笺哥哥,我知道你一定能办成。”别人不好说,可宴云笺这样的绝世之才,定是万无一失,“以后我们

  她数完,欢欢喜喜看宴云笺“爹爹说,东南战乱平息后,你一回来我们就出

  宴云笺一直认真而沉默地听。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轻轻唤她的名字“阿眠阿眠”

  “你喜欢艳阳洲,以后,我们就去那里。”

  他声音低,显得深长悠远,空空旷旷;却也很重,坚若磐石,不可转移。

  姜眠开心点头,看着他翻身上马。

  想目送他离开,他却不肯,执意要看她回去。

  拗不过,姜眠只好挥手“那我回去了。阿笺哥哥,你路上小心。”

  宴云笺也学着她的样子,抬起手掌,轻轻挥了挥。

  模糊晦暗的黑纱下,他眉宇间盈满了不忍与惭愧。

  闭上眼睛,将胸膛里翻天覆地的情绪用所有理智压下去,让那些,数化为平静海面下的暗流涌动。

  他回头看。

  浅色身影已化作极小的模糊光点,那是可望不可即的月亮。

  满腔疼惜与珍视从他眼中汹涌,数捧给她。

  阿眠,阿眠。

  很久之后,宴云笺回目光。

  微微仰头,风扬起围挡,碎

  那双漆黑的、泛着暗金色的异瞳,只剩下平静的坚韧。

  这世上,一定是先有信仰,再有宴云笺。

  乌昭和族夙愿

  世间一切静止下去。

  风静,云停,水定,山沉。

  他胸膛起伏,五指攥紧。

  下一瞬,风云重起,山河隽永,宴云笺提缰纵马,伴随一声烈扬的马嘶,他如一支锋利箭矢飒沓绝尘而去。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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